夏末的空气粘稠而滞重,像一块浸透了汗水的旧绒布,沉沉地压在临海小城“望汐”的头顶。
蝉鸣声嘶力竭,仿佛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悼即将逝去的季节。
林夏推开那扇紧闭了一个月的房门,
一股混合着旧纸张、木质家具和淡淡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,
将她拉回一个月前那个令人窒息的下午——哥哥林深“意外”猝死于航天中心模拟舱的消息,
像一颗冰冷的子弹,击碎了她的整个世界。这间属于哥哥林深的书房,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书桌上摊开的图纸,笔筒里插着的绘图铅笔,
墙角倚着的小型天文望远镜,一切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,
固执地拒绝着“死亡”这个事实。唯有书架前散落一地的书,刺眼地宣告着某种变故。
林夏的心猛地一缩。不是风吹的。窗户紧闭着,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的光柱里,
尘埃安静地舞动。
著、一卷泛黄的星图、一本硬壳精装的《时间简史》——以一种近乎散漫的姿态躺在地板上,
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落,而非粗暴地扫下。其中,《时间简史》摊开着,
书页正好停留在描绘平行宇宙理论的那一章插图上,
一个扭曲的、仿佛无数气泡交织的时空结构图。
一种强烈的、令人眩晕的“既视感”(DejaVu)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。
不是模糊的印象,而是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的画面:老房子的书房,也是夏天,
书架前的地板上,一个旧地球仪滚落在地。十岁的小林夏吓得要哭,
十二岁的林深却神秘兮兮地蹲下来,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。“夏夏别怕!
”少年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,“看,这是信号!书架上的东西‘无端’掉下来,
那就是我要回来的信号!就像……就像宇航员从月球发信号回来一样!”小林夏抽噎着,
懵懂地问:“哥哥要去月球吗?”“说不定哦!”林深刮了下她的鼻子,笑容灿烂,
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无畏和天马行空,“不过,信号可不能让别人随便听去。我们得用暗语!
嗯……就用‘樱花落时见’!记住了吗?樱花落下的地方,就是信号站!
”“樱花落时见……”林夏无意识地低喃出声,
指尖抚过摊开书页上那冰冷的、描绘着平行宇宙的线条。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,
却又混合着一种荒诞的、近乎灼热的希望。无端掉落?信号?童年戏言的暗语?她猛地抬头,
书架高处空荡荡的,只有灰尘在光柱里无声地翻涌。是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?是巧合?
还是……哥哥,你真的在尝试传递什么?从那个被定义为“意外”的死亡彼岸?
夏末祭典的喧嚣隐约从海边传来,混杂着烟火试放的闷响和小贩喇叭的叫卖声。
这本该是望汐一年中最热闹、最充满青春告别的时节。然而,
对于聚集在江川家海边老宅的这群人来说,空气里弥漫的只有海风的咸涩和挥之不去的沉重。
江川家的老宅带着岁月沉淀的木香,宽敞的露台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。
林夏是最后一个到的。她走进露台时,目光扫过几张熟悉又带着同样疲惫和哀伤的脸孔。
江川正背对着大家,倚在露台的木质栏杆上,眺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。
他比林夏记忆中更瘦削了些,肩膀微微垮着,一向挺拔的脊背此刻显得有些佝偻。
作为林深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,也是“星穹计划”的后备工程师,
林深的猝死对他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。林夏知道,江川一直视林深为目标和榜样,
更视他为手足。他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老旧的Zippo打火机,
那是林深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。苏禾坐在角落的藤椅上,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。
她穿着素净的棉麻长裙,海风吹拂着她耳边的碎发,露出线条清冷的侧脸。
这位生物医学研究员,曾是林深最亲密的女友。他们的分手在一年前,平静得近乎突兀,
没有人知道确切原因。此刻,她沉默得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,
只有膝上那个磨损了边角的深棕色皮质笔记本,被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按着,
透露出某种难以言说的紧绷感。“小夏来了!”一个带着刻意轻快的声音响起,
试图驱散沉闷。叶蓁蓁站起身,迎了上来,给了林夏一个用力的拥抱。她是林夏的闺蜜,
像一团温暖的小太阳。此刻,她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,努力想用笑容温暖林夏,
但那笑容背后也藏着难以掩饰的忧虑。“饿不饿?江川妈妈做了好多点心。”“还好,蓁蓁。
”林夏勉强笑了笑,目光落在露台另一侧。陈默正盘腿坐在木地板上,
手里拿着林深留下的那个老式怀表,表盖打开,
里面的指针诡异地停在3点17分——正是官方宣布的林深死亡时间。
陈默是林深的大学室友,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科幻作家,思维跳脱得像只抓不住的猫。
他眉头紧锁,嘴里念念有词,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怀表的玻璃表蒙,发出轻微的嗒嗒声,
似乎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念头搏斗。而吴铭,则独自一人站在露台通往花园的台阶阴影处,
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。他是林深在“星穹计划”项目组的同事,专攻精密仪器。他个子不高,
身形瘦削,总是习惯性地微低着头,厚厚的镜片后,一双眼睛锐利而沉静,
像扫描仪一样无声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,包括刚进来的林夏。
他手里捏着一小块电路板似的东西,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,显得沉默而孤僻。“都坐吧。
”江川终于转过身,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深深的疲惫。他的目光扫过众人,
在林夏脸上停留了一瞬,带着询问和关切。林夏深吸一口气,海风带着咸腥灌入肺腑。
她走到露台中央的小圆桌旁,桌上放着几件林深的遗物:除了陈默手中的怀表,
还有几张模糊不清、似乎拍摄于极远距离的星空照片,
以及一个密封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小金属筒。“谢谢大家能来。”林夏的声音不大,
却清晰地穿透了海浪的背景音,“我知道,祭典……本该是开心的日子。
但我哥他……”她顿住了,喉头有些发哽。叶蓁蓁悄悄握住了她的手。“小夏,别这么说。
”江川走过来,拍了拍她的肩膀,动作有些僵硬,
“阿深的事……我们谁都不信那是简单的意外。”“对!”陈默猛地抬起头,
眼睛因为某种兴奋或焦虑而发亮,“太巧了!太他妈的巧了!模拟舱运行记录一切正常,
阿深身体壮得像头牛,怎么会突然心源性猝死?这里面一定有鬼!”他挥舞着怀表,
“还有这个!指针停在死亡时间,这算什么?某种死亡纪念品?还是……某种信号?
”“信号”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林夏一下。她想起了书房里散落的书和那个尘封的童年暗语。
“陈默,冷静点。”苏禾终于开口,声音清冷得像山涧的泉水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,
“没有证据的猜测只会让人更混乱。我们需要的是事实。”她的指尖依旧按着那个笔记本。
“事实就是一团糟!”陈默有些激动,“官方报告语焉不详,
关键数据据说有‘技术性缺失’!吴铭,你是技术专家,
模拟舱的监控系统真的一点异常都没记录到?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阴影处的吴铭身上。
他似乎很不习惯成为焦点,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,推了推眼镜,
声音低沉而平板:“系统日志显示一切正常。但……日志本身是可以被修改的。而且,
”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措辞,“林工……林深他去世前一周,行为有些……异常。
”“异常?”林夏追问,“什么异常?”“他……似乎在反复验证一些非常规的数据接口,
查阅了一些权限很高的旧档案,关于……早期空间信号接收的。很边缘的资料。
”吴铭的声音毫无起伏,“而且,他问过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。”“什么问题?
”江川紧盯着他。吴铭抬起头,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林夏脸上:“他问,
如果……如果存在一种来自‘非标准源’的微弱信号,
像是某种规律性的、但被噪音完全淹没的脉冲,最有效的提取方法是什么?
”露台上陷入一片沉寂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,哗——哗——吴铭抛出的问题,
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到每个人的心底。“非标准源”的微弱信号?
被噪音淹没的规律脉冲?这听起来更像是陈默科幻小说里的情节,
而不是严谨的航天工程师林深会郑重其事向同事请教的问题。“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信号?
来源是哪里?”苏禾追问,她的眉头第一次清晰地蹙了起来,
手指在皮质笔记本的封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。吴铭摇了摇头,镜片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,
看不清眼神:“没有。他只说是一个‘理论推演’,需要最前沿的滤波算法思路。
我给了他几个方向,但他看起来……并不满意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那几天,
他似乎心事很重,睡眠严重不足,实验室的咖啡机几乎被他一个人包了。”“理论推演?
”江川的声音带着苦涩,“他都要准备模拟登月了,还有心思研究这些边缘课题?这不像他。
”作为最了解林深工作状态的人,江川深知林深对“星穹计划”的投入近乎狂热,
目标明确得像一枚指向月球的火箭。这种突然转向,本身就透着诡异。
“除非……”陈默的眼睛又亮了起来,他猛地从地上弹起,“除非他发现了什么!
某种必须立刻去验证、但又不能声张的东西!‘非标准源’……会不会就是指……非地球源?
或者……非此空间源?”最后几个字,他说得又轻又快,带着一种近乎呓语般的兴奋。
“陈默!”苏禾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,“不要把你的小说设定代入现实!这只会误导大家!
”“误导?”陈默不服气地梗着脖子,“那你怎么解释阿深问的问题?
怎么解释他死前一周的反常?还有这个!”他又举起了那个老怀表,
“你们不觉得这东西停在死亡时间本身就很邪门吗?机械表啊,又不是电子表!
除非是受到强磁场或者剧烈冲击才会停!模拟舱里有这种东西吗?”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强磁场?剧烈冲击?她想起书房里那些“无端”掉落的书。她看向陈默手中的怀表,
黄铜表壳在暮色中泛着幽暗的光泽。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。“陈默哥,”林夏伸出手,
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能把……怀表给我看看吗?”陈默愣了一下,
随即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:“小心点,小夏,这东西现在……有点邪乎。
”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林夏的掌心,带着沉甸甸的分量。她摩挲着光滑的表壳,打开表盖。
表盘是经典的罗马数字,纤细的蓝钢指针纹丝不动地指着3点17分。她凑近了些,
仔细地观察着。表盘玻璃很干净,没有裂痕。就在她准备合上表盖时,
指尖无意中触碰到表壳背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。她下意识地用力按了一下。“咔哒。
”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,表壳的整个后盖竟然弹开了一条缝隙!所有人都围了过来,
屏住了呼吸。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撬开后盖。
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精密齿轮,而是一个……极其微小的、由精密金属网格构成的夹层。
夹层里,静静地躺着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、半透明的、深蓝色的不规则晶体碎片。碎片内部,
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缓缓流转,像沉睡的星云。“这是什么?!”叶蓁蓁惊呼出声。
吴铭的眉头紧紧锁起,他凑近仔细看了看,
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困惑:“不像已知的矿物……结构非常奇特。能量特征……未知。
”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多功能检测笔(这是他这类技术人员的习惯),
小心翼翼地靠近晶体碎片。检测笔的微型屏幕上,代表能量读数的曲线瞬间疯狂跳动起来,
发出低低的蜂鸣,然后又迅速归零,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或屏蔽了。
“我的检测仪受到强烈干扰!”吴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,
“这东西……在散发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场!”“场?”江川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。
“一个猜想,”吴铭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,“林工……林深最后的问题,
关于提取淹没在噪音中的规律信号……他是不是……已经得到了这个信号源?
”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块深蓝色碎片,“而这块碎片,就是那个‘信号源’?
或者……是接收器?”露台上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海风呜咽着穿过老宅的回廊,
带来祭典遥远的、模糊的喧嚣。夕阳完全沉入了海平面以下,暮色四合,
将每个人的脸都笼罩在深深的阴影里。林深死亡事件的阴影,在这一刻,
彻底滑向了未知的、令人心悸的深渊。林夏握着那块冰冷的怀表,
指尖触碰着夹层中那枚流转着微光的深蓝碎片。童年那句戏言般的暗语,
再次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回响:“樱花落时见……”哥哥,这就是你发出的信号吗?
你想告诉我们什么?你……真的“死去”了吗?深蓝碎片的发现像一块沉重的铅坠,
沉入了每个人的心底。晚餐在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。
江川的母亲准备了丰盛的本地菜肴,往日里大家会赞不绝口,此刻却味同嚼蜡。
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被林夏郑重收好的怀表,仿佛那里面藏着一条通往幽冥的裂隙。夜里,
林夏被安排住在林深以前来江川家时常住的客房。房间布置简单,一张单人床,一个书桌,
一个衣柜。窗外就是大海,月光洒在海面上,铺开一条破碎的银带。
祭典的喧嚣似乎也沉寂了,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节奏,催眠般拍打着岸边。林夏躺在床上,
毫无睡意。怀表被她紧紧攥在手心,金属的冰凉感也无法驱散心头的燥热和混乱。
死因、散落的书籍、诡异的碎片、吴铭的话、陈默的猜测……无数碎片在她脑海中旋转碰撞,
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景。疲惫终于如潮水般涌来,意识渐渐模糊。她跌入了梦境。
不是熟悉的场景,而是一个冰冷、空旷、泛着金属冷光的巨大空间。视野在剧烈摇晃,
刺耳的警报声尖啸着撕裂耳膜!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,将冰冷的墙壁染上不祥的血色。
她感到一种失重的眩晕,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掼向一侧!“警告!姿态失控!
G力过载!”“生命维持系统临界!
”“信号……信号……无法解析……”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响起,
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脏。林夏(或者说,
在梦中她成了某个视角)看到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,
正徒劳地在布满闪烁按钮的控制台上拍打着,试图输入什么。控制台屏幕一片雪花,
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乱码疯狂滚动。透过狭小的圆形舷窗,
她看到一片死寂、坑洼不平的灰白色地面在视野中急速放大!那不是地球!是……月球?!
“不——!”一声绝望的嘶吼仿佛穿透了梦境与现实,直接在她灵魂深处炸响!
那是哥哥林深的声音!充满了不甘、惊骇和一种……面对绝对未知的恐惧!
就在这绝望的顶点,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攫住了心脏!视野瞬间被黑暗吞噬!“啊——!
”林夏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,浑身被冷汗浸透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挣脱束缚。
她大口喘着气,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,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。房间里一片漆黑,
只有月光透过窗户,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。
梦魇中的警报声、失控感、失重感和那撕心裂肺的绝望感,是如此真实,如此清晰,
残留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。
是梦……只是个噩梦……她颤抖着手摸向床头灯开关。“啪嗒。
”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部分黑暗,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书桌——那是房间里唯一的家具,上面空空如也。等等!
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!书桌正上方,
墙壁上原本挂着的一幅小小的、用细绳系着的星图装饰画,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板上!
细绳完好无损,挂钩也牢牢地钉在墙上。它就像是……自己挣脱了挂钩,飘落下来。
“无端”掉落!和哥哥书房里的书一模一样!林夏的心跳几乎停止。她赤着脚跳下床,
冰凉的地板**着脚心。她冲到星图前,捡了起来。廉价的印刷品,
描绘着北半球的夏季星空。
她的目光死死盯在画上标注的一个点——那是织女星(Vega)的位置,
旁边用极小的印刷体标注着它的坐标。坐标……一个疯狂的念头,
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混乱的思绪!童年那个看似戏言的暗语,吴铭提到的“非标准源信号”,
怀表中诡异的碎片,还有刚才那个真实到可怕的梦魇……所有线索瞬间指向一个方向!
“樱花落时见”!
樱花(Sakura)……S……A……K……U……R……A……这不是一个地点!
这……是一个坐标的密钥?!一个破解某种加密信号的密码?!林深不是在玩宇航员的游戏!
他是在用只有妹妹才可能理解的童年密语,传递一个真实存在的、来自死亡彼岸的信息!
林夏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。她冲到书桌前,翻找着纸笔。必须记录下来!必须验证!
就在这时——“砰!哗啦——!”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,猛地从楼下客厅传来!
紧接着是叶蓁蓁惊恐的尖叫和江川低沉的怒吼!“谁?!”“什么东西?!
”林夏的心猛地一沉,攥紧手中的星图碎片,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门,向楼下冲去。
客厅里一片狼藉。巨大的落地窗破了一个大洞,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灌入室内,
吹得窗帘狂舞。碎玻璃像钻石般洒了一地,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
叶蓁蓁脸色煞白地躲在江川身后,指着破碎的窗户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苏禾和陈默也已经冲了下来,苏禾手里紧握着那个皮质笔记本,脸色凝重。
吴铭则站在稍远处,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窗外和室内的混乱。
江川手里抄着一根高尔夫球杆(大概是客厅装饰品),眼神锐利如鹰,胸膛剧烈起伏着。
他指着破碎的窗户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:“刚才……有个黑影!速度非常快!
像……像从外面撞进来的!但撞碎玻璃后,就……就没了!”“没了?
”陈默的声音都变了调,“那么大个洞,人怎么可能没了?掉海里了?”“不是人!
”叶蓁蓁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,带着哭腔,“不像人!就是一团……很黑很模糊的影子!
撞进来的时候,感觉……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一下!然后就不见了!”空气扭曲?
林夏的心猛地一跳,想起了吴铭检测深蓝碎片时仪器受到的干扰。“大家小心!
看看有没有丢东西!”苏禾保持着冷静,目光迅速扫过客厅的陈设。
电视机、音响、装饰品……似乎都在。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客厅角落的一个小边几上。
那里原本放着一个江川父亲收藏的、颇有年头的黄铜航海罗盘。现在,罗盘不见了。
边几上只留下一圈圆形的压痕。“罗盘!”江川也发现了,脸色更加难看,“我爸的罗盘!
”“黑影是冲着罗盘来的?”陈默难以置信,“那玩意儿值钱吗?”“值点钱,
但更重要的是对我爸的意义!”江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“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?!
”林夏的目光却死死盯在破碎的窗户附近的地板上。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中,
有几块碎片……不太一样。它们不是透明的,
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、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漆黑,
边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、空间扭曲般的涟漪感。“看那些碎片!”林夏指着那几块黑色碎片。
吴铭立刻蹲下身,拿出他的检测笔。笔尖靠近黑色碎片时,屏幕再次疯狂闪烁,
发出比之前更尖锐的蜂鸣!他迅速收回手,脸色变得极其难看:“高强度的未知能量残留!
和怀表碎片同源,但……更狂暴,更不稳定!像是某种……空间扰动的残渣!”“空间扰动?
”苏禾喃喃道,她翻开手中的皮质笔记本,飞快地翻到某一页。
林夏瞥见那页纸上画满了复杂的生物电信号波形图,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娟秀的小字,
其中几个词被反复圈出:“异常神经放电”、“跨感官联觉”、“非自主信息接收”。
“苏禾姐?”林夏忍不住问,“你笔记本上……”苏禾猛地合上笔记本,
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,
甚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:“林夏,你刚才是不是也经历了什么?在楼上?
”林夏深吸一口气,
将自己在房间里的噩梦、星图“无端”掉落以及关于“樱花落时见”是坐标密钥的猜想,
快速说了出来。她没有提童年暗语的具体细节,只说是哥哥曾经暗示过的某种密码。
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。只有风从破洞的窗户灌入的呼啸声。
“噩梦……坠向月球的失控舱体……”江川的脸色惨白如纸,
“阿深他……他最后经历的就是这个?”“星图掉落……坐标……”陈默眼神狂热,“密钥!
一定是密钥!阿深在给我们指路!
”“还有这撞进来的黑影和消失的罗盘……”叶蓁蓁的声音带着恐惧,
“那东西……是不是就是吴铭说的‘空间扰动’?它来自……另一个地方?”苏禾抬起头,
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最后停留在林夏紧握的星图碎片上,
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确定:“不是‘另一个地方’。是‘另一个现实’。林深没有‘死’!
至少,不是我们理解的死亡!他被困住了!困在某个平行时空的夹缝里,
或者……某个时空事故的现场!他在用尽一切方法,向我们发送求救信号!
的碎片、指针停止的时间、林夏的噩梦、掉落的星图……甚至刚才那个撞碎玻璃的‘黑影’,
都可能是信号在不同维度、不同强度的泄露!而‘樱花落时见’,
就是解读这些信号、定位他所在时空的钥匙!”“平行时空……”江川艰难地吐出这个词,
这个科幻小说里的概念,此刻却带着冰冷的、令人绝望的真实感压在他的心头。
吴铭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冷光,声音依旧平板,
却透着一股决绝:“如果苏博士的推测成立。那么,林工……林深传递坐标信息,需要载体。
星图上的坐标是明示。怀表碎片是信号源。而那个罗盘……”他看向破碎的窗外,
黑暗吞噬了一切,“很可能指向了信号需要被‘接收’或‘放大’的具体方位。
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窗外那片深邃的、波涛汹涌的黑暗大海。
祭典的最后一朵烟花在远方的夜空炸开,瞬间的光芒映亮了海面,
也映亮了每个人眼中燃烧的、混杂着恐惧与决心的火焰。哥哥(阿深),你在哪里?
我们该怎么找到你?苏禾关于“平行时空信号泄露”的推测,像一把钥匙,
林夏林深by樱花落时见樱花落时见精选章节 精品《林夏林深》小说在线阅读 试读结束